星期三, 7月 28, 2004

書店依稀的身影

幾年了,常常在公館附近,販售大陸簡體字的書店,看到那一個依稀的身影。
  
老朋友們說他是某中央部會的一位科長,也已經算是大陸書的常客了。在問津堂、國文天地、山外書局,秋水堂,都可以看到他聚精會神挑書的神情。嘴巴稍尖,嘴角一撮小小的鬍子,瘦瘦的個子,在每一家書店穿梭,活像一隻土撥鼠在泥土堆中挖寶一樣。
  
每次看到他,就知道他肯定是一個愛書人。薪水的泰半,一定都捐給了這幾家簡體字書店吧!我有時無法想像,他如果有老婆,老婆如何忍受這樣的老公,三、兩天就帶著一堆書回家?還有,他的家一定坪數夠大吧!要不然怎麼可能裝得下這麼多,經年累月搬回家的書?
  
明目書社老友,更是雲林同鄉的廖老闆,就是因為如此常常被老婆奚落。他只要買了幾本書回家,客廳的書架稍為重排一下,老婆就敏感地感覺出來,然後開始嘲笑他一陣。因此,他後來已經不大敢買書,通常只是到書社來見見老友,聊聊天,有時買個一、兩本已經是難得的景觀。
  
另一個愛買書的常客,被老婆限制得更嚴。我並不知道他的名字,但他每一次到書店,一定帶著小孩一起來。小孩子怕無聊,不多久就開始哭鬧,吵著要回家,因此,他每次都無法好整以暇地找書。他的買書錢,甚至是被老婆控制的。我常看到他一邊愛不釋手地觸摸一套套的翻譯書,一邊又買不下手的痛苦狀。最近我已很少看到他,或許他真的已經死心了吧!
  
但這個中央部會的科長,看來是想買什麼就買什麼的。看他與書店夥計那麼熟稔的樣子,應該是大戶吧!直至目前為止,我都無法知道他買哪些書,但論廣度,大約只有洪老師可以一較高下!在明目書友中,只有洪老師是永遠的大戶,因為他有另一間空房子,裝他隨時買的新書。
  
這位科長,應該只是個收藏家吧!看他那個樣子,不像要寫書,或是教學需要的購買。不像我及中央研究院的葉老師及其他老師,我們買書,收藏之心不是沒有,但主要的還是為了上課,及寫東西參考之用。因此,在買書方面我們就會比較精挑細選,只買用得到的。以前那種貪便宜、大堆大堆搬回家的日子,已經過去了。
  
因此,看到這個科長,如此投入地買書、搬書回家,我有時不免也會非常羨慕。記得大學及研究所階段,修目錄學及版本學時,就讀過不少藏書家的歷史,及為了收書所出現的種種逸事,如今這樣的人物不知仍然有否?但看看這個科長,他應該有這樣的影子吧!中國有不少藏書家的書最後流到日本,但不知這位科長收集的藏書,等他去世,小孩也無意閱看時,會流向何方呢?

星期四, 7月 22, 2004

與研究生面談的日子

每個週三上午九點,是我與研究生固定碰面的時間。
  
之前,我並沒有要求我指導的研究生,每週與我碰面;但最後發覺,如果我不如此硬性規定,這些學生會不斷地拖延下去。因此,我要求所有想找我指導的學生,每週同一時間,都能儘量同時出現,一起討論。
  
經過一段期間的試驗後,這些學生慢慢知道這種面談的好處。通常我會一個一個點名,請他們報告每一週的進度。透過這樣的方式,一方面學生感受到壓力,一方面讓同學間互相知道對方的研究題目;而由對話中,他們也學到別人如何問問題,如何修正發展方向等。
  
因為這樣的機制,最近有兩個學生已經通過研究計劃的口試。其中一個是王宏仁,他原來是中央大學物理系畢業,為何會考資訊傳播研究所我不確知,但看來他是唸得很投入、很有收穫。他跟著我唸書已有幾年,算是比較能掌握原典內涵的學生。而且他不只在世新跟我讀書,還參加政大及中央大學的讀書會及不同課程研討。整體來說,他算是對學術鑽研比較看得出興趣及潛力的學生。
  
宏仁因為受到哥夫曼《日常生活的自我表演》這一本書的影響,對人類的互動非常有興趣,所以原來想要研究網路匿名對互動產生的影響。最後因為種種原因,他開始轉向,最後找到與 MSN 有關的研究,題目還自己定為「『生活是網路上的一個視窗嗎』?網路研究視野的轉向:回到日常生活中的網路,以 MSN 人際互動為例」,真是夠酷了!他找到這個題目,其實是返回自己日常最有興趣的活動所衍生出來的。他本身就是 MSN 的重度使用者,每天晚上花在網路聊天的時間常常都是幾個小時。歷時幾年累積下來的資料,已變成他可以進行分析的重要基礎。
  
另一個學生林志翰,近日才通過研究計劃口試。他原來想進行網路名片檔的分析,在進行一段期間的前置探討,繞了好長一段路後,他現在正著手棒球球評的資訊行為研究。志翰與宏仁一樣,一回到自己著迷的球類活動後,一下子就掌握研究的脈動,在報告時,口試委員都可以感受到他對研究主題的熱情。其實,這就是研究的精髓吧!一旦掌握有興趣的題目,常會讓研究者充滿熱誠,直想不眠不休地衝刺下去。
  
當然這二個同學是比較幸運的。來面談的學生中,有些已繞了幾年,還是繞不出來。宏仁繞了幾年,但當找到題目,二、三個月就把計劃寫出來。但王立業卻是另一個極端的例子,他已經在有興趣的場域沉浸了幾年,論研究的障礙,他其實早已克服,偏偏他就是無法擬出想要研究的問題。他比較屬於發散型,只顧著讀書,卻不願花點時間,好好思考一下,如何將場域中的現象,以恰當的問題彰顯出來。
  
立業碰到的問題,我一向不願點破。每一個老師都有其風格。有些老師傾向於讓學生變成自己大型計劃中的一部份,我卻堅持,學生必須自己走出來,自己找到問題,去克服種種障礙,變成一個可以獨立研究的畢業生。學生當然知道這種苦處,但同聲相應,同氣相求,既然願意找我,他們只能依照我的模式慢慢磨下去了。
  
差可安慰的是,學生並沒有抱怨,我感受到他們的壓力,也感受到他們的快樂。而最近有一個師大的學生也跑來參加週三的面談,更讓我感覺吾道不孤。看來,寒天飲冰水,冷暖自知,有心者總是能體會每個老師的苦心吧!

星期四, 7月 15, 2004

李元松之死

月前,心情低沉不堪,因此起興上網蒐尋李元松的近況,想要重回禪修的世界。沒有想到,李元松竟然已於去年的 12 月 10 日去逝。他的去逝,在我中年的生命中,投下了一陣陣心情的波濤。
  
邁入中年,能讓我佩服的人並不多,古人不論,週遭能讓我念茲在茲的,唯有太極拳的柯老師、推拿的許師父、耕雲禪學會的耕雲禪師及現代禪的李元松。這些人,讓我心儀的不是因為他們的科學知識,而是他們身上具備現代社會最為忽視的默會知識及人生的智慧。很可惜的是,這四個人中,目前只剩許師父我每週會碰面一次,柯老師幾年前去逝,耕雲禪師老年解散禪修團體,不知所終,而今李元松又盛年離開,令我頗覺造化真是弄人。
  
我與李元松互相並不認識,我之所以知道他,是因為亡妻的關係。民國 76 到 79 年我出國的那段期間,台灣正逢禪修的高峰期。惟覺老和尚就是那時候開始發跡,而耕雲禪師及李元松也在那個階段開始出現。亡妻就是那時開始接觸禪學的,她以郵撥方式加入了現代禪及耕雲禪學會的會員,因此定期總可以看到李元松及耕雲的著作。
  
當時,我偶而會翻一翻他們的作品,因為對禪學稍有根基,可以看得出來他們對禪學的體會果然有其獨特之處。但因為當時從美國學了一身實證科學方法回來,一心執著於研究,因此並沒有涉入他們的思想園地。
  
十年前,亡妻驟然去逝,讓我陷入生命的低潮。那時,我有兩年戮力追求宗教的慰藉,也是在那一段期間,我開始真正深入閱讀李元松的作品。雖然之前老是聽亡妻提及李元松的名言,「傾宇宙之力活在眼前一瞬」,但並沒有深刻的體會。只到了最近幾年,我才知道,要有很大的氣魄,才能說出這樣一句話。而這句話,其實就是禪宗一直在追求的最高境界:活在當下。
  
其實,李元松年紀比我小,自幼生長在深坑,只有小學畢業。他曾是一貫道的講師,後來因為接觸印順長老的妙雲集,才轉向佛學研究。最近我重新省思他的思想,才知他不是一般的解經者,而是有自己一套想法的現代禪師。他有自己建構起來的思想體系,企圖讓佛教修行契合現代社會的一套核心思想。
  
也因為他對傳統佛教的批評甚多,死後難免遭受批評。透過網路,我就看到這樣的詆毀語言:

邪師現代禪李元松 12 月 10 死了!這十多年來,邪師現代禪李元松自稱得証四果大羅漢,然後早期他開禪修班授課,也為人家印証二果、三果羅漢,被李元松印証過的禪修學員,不下 500 人。請問這種未悟而自認開悟的邪師,死前後悔來得及嗎?李元松短命享年 47 歲,且近年來多病纏身,李元松是不戒菸酒,且大談縱情慾修行,他不是証大羅漢嗎?他為何不像阿難尊在恆河上空現 18 神變,再入滅呢?
  
其實,對我來說,最大的謎題是李元松去逝前,於 2003 年 10 月 16 日向佛教界所發出的一份「懺悔啟事」,裡面指陳:

凡夫我由於生了一場病,9月下旬方覺過去的功夫使用不上,從而生起疑情:過去所謂的「悟道」應只是自己的增上慢。我為往昔創立的現代禪在部分知見上不純正之一事深感慚愧,特向諸佛菩薩、護法龍天、十方善知識、善男子、善女人至誠懺悔。
我今至心發願往生彌陀淨土,唯有「南無阿彌陀佛」是我生命中的依靠。
  
看到這樣的信,很多人可能會看不起李元松,認為他拋棄了以前建立現代禪教團的理想。但在自身經過生生死死的歷程後,我可以深深體解李元松的轉折。千古艱難唯一死,更何況面對的是惡性腫瘤!亡妻在淡水馬偕醫院的病褟,就曾痛苦地掙扎數月之久!碰到如此重大的疾病,任何的知見,真是都不如一聲「阿彌陀佛」,更能化解人生的哀痛了!

星期四, 7月 08, 2004

臥虎藏龍許師父

因為一場病,認識了許師父,讓我深刻體會大都市的確是臥虎藏龍。
  

幾年前,我感覺腰身不適。不只身體無法前彎,嚴重時,在教室一站久,酸麻的感覺都會從腰一直延伸到腳底。晚上睡覺時,因為幾個小時未動,一覺醒來,全身僵硬如石,一定要柔軟一下,才稍覺舒暢。
  

為了治療,我曾嘗遍各種民俗療法。因為擔心是骨刺,到醫院照了X光,醫師說沒事,症狀卻依然。有一陣子,我更懷疑是不是身體長了不好的東西,才引發這種治療不來的後遺症。
  

後來,透過其他醫師的轉介,我到第二公保找一位骨科醫師。到現場時,發覺他面對的非殘即老,我竟然年輕的病人。簡短聽了我的描述,看一看 X 光片,問了我的歲數,叫我做了幾個動作後,他直接了當地說我的問題是肌腱退化!他說明像我這種年紀的男人,因為中年有所成就,開始享受安逸,年青時常作運動的習慣慢慢中斷。連帶地,以前素有彈性的肌腱開始退化,這就是多半中年男子腰酸背痛,卻又找不出毛病的主因。
  

聽了這一席話,我恍然大悟。那幾年我因為著迷打坐,不只參加二次禪七,在家裡時,早晚更會打坐一個小時。運動真是比較缺乏,這果然若合骨科醫師的解釋。醫師的說法卻也讓我大感放心;因為只要不是重大疾病引發的症狀,也不是惱人的骨刺都好。於是我問他怎麼辦?他輕描淡寫地說出「游泳」二字!在我追問之下,他解釋說,要治療這種毛病,還是得靠「全身」運動,讓手腳都受到牽引,肌腱的彈性自然會逐漸恢復。一般的運動都只有局部的功能,只有游泳,才能讓手腳及腰部的肌腱全部運動到。
  

離開醫院後,我開始盤算如何進行復健計劃。想一想,淡水房子所屬的社區正好有泳池,暑假找時間去動一下,應該沒問題。但隨後呢?淡水的秋天水冷得快,能游的時間其實並不長,冬天及春天更不用講。這一想,心裡頓然涼了半截!到最後只好回歸常態,早上打打太極,偶而到台大吊單槓,聊備一下牽引的動作。然而,這些終究不是全身運動,因此毛病還是時好時壞。
  

7 年前的一次學術研討會,讓我碰到了新的轉機。當天,我向與會的朋友談及自身的困擾,她遲疑了一下,然後問我要不要試一試推拿?我當下頓感納悶,她不是在榮總服務嗎?為什麼也相信這一套?何況我也不是沒有嘗試過,我曾到一家頗具知名度的中醫院推拿,而且還利用他們的設備進行機械牽引過,然而都只是暫解痛苦而已。但我轉而一想,以她在榮總工作的經驗,還向我推薦,這個推拿師父鐵定不簡單。據這個朋友的說辭,這位師父並不輕易接病人,非熟人推薦向不接見。朋友所推薦的推拿師,就是影響我下半生的許師父!
  

從此以後的幾年,我每週固定一次要去拜訪許師父。推拿通常由頭開始,然後肩膀、手腳及於腰。這是一種全身放鬆及幫助運動的過程。由他的推拿過程中,我可以體會他對人體骨骼及筋絡精通的程度。如果要形容,那就像莊子在養生主中,描寫庖丁高超技巧的「手之所觸,肩之所倚,足之所履,膝之所踦,砉然嚮然,奏刀騞然,莫不中音。合於桑林之舞,乃中經首之會」的感覺。經過許師父一段期間的治療後,全身僵硬的感覺慢慢消失,我開始可以往前彎腰,雖然仍有少許的症狀殘餘,但透過其他運動的襄助,我總算慢慢回復正常。
  

從與他的對談中,知道他的功夫,絕大部份是透過親身經驗所累積起來的。他常說我們這些客人是他的菩薩,就是因為我們不間斷地去找他,他才有機會磨練出這樣的功夫。事實上,許師父所擁有的技藝,就是博蘭尼在「個人知識」書中所講的默契知識。用博蘭尼的話來形容,就是我們懂得比能說的還多的知識。這些默契知識,在我們的日常生活中一直累積,與我們的肢體已結合在一起。以許師父來說,他的默契知識已融入在推拿動作中,我幾次要他描述為何能如此精通,想拜他為師,要他將功夫教給我,他慣常的表情就是微笑,一幅佛說不可說的神秘樣子。其實,我從博蘭尼的書中早已知道,想學默契知識累積而成的功夫,必須花時間,透過觀察及模仿,揣摩其中的訣竅,才可能有所成。想要速成,門多沒有!這樣的默契知識,我從學習太極拳的經驗中,也有著同樣深刻的體會。

星期四, 7月 01, 2004

悲欣交集

前一個週末,我到國立歷史博物館看了弘一大師遺物展,雖然是週日,人潮卻稀稀落落。看來,台北人對弘一已經逐漸陌生,不知弘一是誰了。
  
高中的時候,我喜歡聽民謠,其中有一首民謠,常常打動我的心,那就是弘一大師所譜的《送別》【參考資訊】。很憂傷的曲調,但也很符合年少多愁的風味。因此每當唱片響起「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斛濁酒盡餘歡,今宵別夢寒」,總會讓我沉思許久。這首歌更是我當年心情欠佳時,最喜歡哼唱的曲子。
  
這也是讀大學時,有一次暑期打工,一個早熟的高中生向我提及「弘一大師傳」時,讓我抨然心動的原因。能寫出如此讓人心動歌曲的人,到底有何種的人生歷鍊呵!就在那一段期間,我認真看完陳慧劍所寫的「弘一大師傳」,對弘一由絢爛突然出家的轉折有了深入的了解。
  
其實,當年讀傳記到最後,對弘一的為何出家已了然於胸,但一直懸在心頭的反而是,弘一大師圓寂前為什麼會寫「悲欣交集」四個字?弘一到底「悲」的是什麼?「欣」的又是什麼?
  
有些名人臨死前所留的遺言,常惹起不斷的揣測。王國維自殺前所留的遺書,「五十之年,只欠一死。經此事變,義無再辱」,就是一例。這幾句話讓後世學者不斷爭論是何「事變」,讓學問如日中天的王國維,在盛年選擇自殺這條路? 後來我當然稍為了解,弘一之「欣」,是因為他已要解脫;他「悲」的,乃是仍有千千萬萬的眾生,尚在生死苦海,不知何為。短短四個字,讓人可以吟詠一生。
  
這幾年,因為事忙,我其實也已逐漸遺忘弘一。只是偶而登山時,看到有些寺廟外牆寫滿弘一的字時,才會恍然又記起他。人入中年,也會偶讀金剛經,我常手閱的是弘一當年所書的金剛經文。但剛開始,我只把它當一般的經書翻讀,並不覺有何特殊之處。後來唸久了,我開始仔細端詳弘一的筆法,慢慢體會弘一寫經,確實獨出蹊竅,跟他人大大不同。
  
他人寫經書,縱然沐浴澄心,但個人的稜稜角角都沒有短少。但弘一晚年寫經的筆法,卻是稜角盡無,看他的字,但覺人間煙火味早已消散。修行不道地,如何能將書法的意境,發揮到如此的地步?
  
我從此不敢輕忽弘一,以前總覺這種書法一點特色都沒有,但人入中年,才知道去掉特色反而是令人不得不佩服的特色!
  
不信的看倌,可以自己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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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資訊】

李叔同於一九一八年於杭州虎跑定慧寺落髮為僧前,曾有許多膾炙人口的藝術創作,包括一九一五年(民國四年)李叔同三十六歲時的許多填詞作曲,例如:送別、早秋、憶兒時等。
事實上,《送別》的原曲是一首美國民謠,歌名為「夢見家鄉與母親」(Dreaming Home And Mother)。但經李叔同一填詞後,優美的意境加上優美的曲風,一時傳唱全國,久而久之,就被誤為中國民謠。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觚濁酒盡餘歡,今宵別夢寒。 
韶光逝,留無計,今日卻分袂,驪歌一曲送別離,相顧卻依依。 
聚雖好,別雖悲,世事堪玩味,來日後會相予期,去去莫遲疑。
李叔同另一首膾炙人口的中文填詞「憶兒時」,原曲亦為美國民謠,名為「我那陽光燦爛的老家」(My Dear Old Sunny Home):
《憶兒時》my_dear_old_sunny_home.mid 
春去秋來,歲月如流,游子傷漂泊。 
回憶兒時,家居嬉戲,光景宛如昨。 
茅屋三椽,老梅一樹,樹底迷藏捉。 
高枝啼鳥,小川游魚,曾把閒情托。 
兒時歡樂,兒時歡樂,斯樂不可作。 
兒時歡樂,兒時歡樂,斯樂不可作。
聆聽咀嚼這些詞曲,真讓人驚歎李叔同選曲和填詞的功力,真不愧為是民初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