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 3月 31, 2006

大學生不念書

3月8日,國科會發佈台灣師大講座教授彭森明的研究報告,調查發現,大一男生近60%、女生50%;大三男生50%、女生33%平均每天念書都不到一小時。這樣的消息,引發記者的興趣,聯合報的記者因而打電話問我的意見,訪問結果在3月9日的新聞中刊出。

沒想到,當天教育部次長室秘書打電話給我,告知我次長想請我到教育部開個會,談一談如何提振大學生讀書風氣及學習的議題。

3月10日下午5時30分,幾個公私立大學的教務長及學務長,在教育部2樓的會議室碰面,吃完便當後便開始當天的議題。當天第一個發言的教務長,認為網路的泛濫是禍首,因此建議往後住校生,必須規定晚上一定時間後,切掉所有網路連線,以這個方法讓他們轉向書本。

這樣的想法獲得一定的認同,當然如何執行是個問題。對於這樣的建議,我並沒有發言。因為我覺得將不念書歸罪網路,有點見樹不見林。而且,沒有住在學校的學生,可能要求屋主及家長同樣執行如此的禁令嗎?

我隨後發言指出,上網不見得代表只是玩電動、或整個晚上網路聊天。如果晚上鎖掉網路,萬一學生要趕報告、找資料怎麼辦?

我隨後將焦點鎖定在,我們所面對的學生,與前此世代已經有所不同。我們從小到大,抱著的是「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的想法,讀書是唯一的價值所在,也是出人頭地的唯一途徑。但現在的年輕人,並不認為將書讀好是一件重要的大事。他們的日常生活有太多的活動要填滿,留在教室等候老師傳遞知識,並非他們日常生活的一切。價值觀的改變,讓他們的求學意願及態度大不如前,這恐怕是他們每天花在準備課業的時間,愈來愈少的主因。

為了提升大學生的求學意願及態度,我也分享了世新大學「新鮮人守護神」的經驗。我告訴當天的與會者,世新大學推出這個制度就是想改變大一新鮮人「由你玩四年」的錯誤想像,希望讓學生自大一即對大學教育有正確的認識。只要大一形塑得好,二、三及四年級自然比較好帶。

次長看來頗為認同這樣的想法,他也提出其實可以在低年級就開始採取小班的制度,到了高年級縱然變成大班也比較無礙。因為透過小班的教導,讓學生將基本知識學好,接下來的幾年,他會比較知道要走那個方向。

這樣的想法,回到學校後,經過與牟校長商量,牟校長也覺得意見很好,並同意在新鮮人守護神的基礎上,將「We Care」的精神延伸到低年級的核心基礎課上。透過共同教學大綱的制定,及尋找熱誠老師的帶領,將這個制度落實在大學部低年級學生的必修課程。

其實,當天我提出一個當時我沒有答案的問題:那就是大學老師所碰到的瓶頸,在於不敢以嚴格的標準要求學生。更令人惋惜的,反而是現在的大學教師,慢慢在調降自己的教學要求。

那一天,次長針對我的問題,好奇地問為什麼?我一時無法回答,但我也在問自己:民國79年自美國回台時,我當時就以嚴格操練學生有名,但十幾年下來,為什麼我也將鋒利的大刀收藏起來了呢?到底是什麼原因,讓我不斷地改變自己的標準?

開完會後,幾天的思索,我慢慢終於找到了答案。其實,現在的老師碰到的是一批對學問興趣不高的學生,硬是以成績要脅,一樣無助於事。如果只有一、兩個沒興趣那還好,如果多半學生如此,作為一個老師,所顯現出來的無力感,就是將要求調降了。

另外一方面,這樣的學生當然也是無法承受壓力的一群,如果老師太過嚴格,學生的一般反應,當然就是不選這些老師的課。而且,這樣的想法會傳承,學弟妹會從學長姐得到這樣的訊息,一旦這樣的判斷成形,隔年,這樣嚴格的老師,最可能的情況就是,很多課鐵定開不出來!如此的循環一旦出現,老師不調降標準才怪?

但這到底是國家之福或是禍,聰明人是不用太費腦力,就可以很快地得到答案的。

星期四, 3月 23, 2006

看報治國

數週前,教育部召集了一個會議,邀請幾個大學的教務長與會,談的主題就是大學選課碰到的問題,及因應之道。

世新大學近一年來,碰到的選課問題,已經讓學校飽受媒體的侵擾。這些問題,其實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但經過媒體一報導,卻讓人感覺問題很嚴重的樣子。

舉選課排隊這個例子來說,來採訪的記者自己都說,她讀書時還不是如此排隊,為什麼這些學生如此大驚小怪?嘀咕歸嘀咕,看到人潮她們還是照樣報導。

其實,會排隊的不過兩、三個系的學生,但一經報導,似乎整個學校都在排隊。為了探明原因,我也不斷在了解,為什麼選課會造成半夜排隊的現象。到最後發覺,學生選時段、選老師為主要原因;另外一個原因則令人比較好奇:問題其實沒有嚴重到要排隊,為什麼學生還樂此不疲?

我慢慢知道,學生好玩的心態是原因之一。找個理由不用待在家裡,邊排隊邊聊天邊打牌,據說學生還滿覺新鮮的。這幾個系的秘書及助理,早已見怪不怪,不把它當一回事,更認為傳統如此,何必大驚小怪!但碰到「狗咬人不是新聞,人咬狗才是新聞」的記者,全然不是那一回事。好事的學生一打電話,所有的記者都蜂擁而出。

當然也有課程限制太多,開課太少等因素,但這些因素其實都容易解決。總歸一句話,本不該如此驚動社會的事件,卻變成大新聞,只能說台灣頻道太多,總要找新聞將它塞滿吧!

也因為影響太大,牟校長決意來個根本性的治療。因此學校於94學年第二學期,透過新系統的設計,將第三階段人工加退選廢除。從這個學期開始,基本上學生就不需要漏夜排隊,只為了等選一堂時間恰好的課了。

事情沒有這樣就了事,嘗試新方案的第一天,因為太多學生選在第一天上網選課,造成系統異常緩慢。有的學生因此心生不滿,再度向教育部投訴,還勞動教育部來關切,我因此還與一位科長發生言語衝突,真是不勝其煩。

可見現在的學生之難以取悅,也可見現在的教育部的無所不管。連選課的問題,都要來函及來電,要求回覆問題及處理情形。沒有當過教務長的教師,大約是無法了解其中難言之情的。

也因此,當天教育部的會,我是抱著忐忑的心情去參加的。我有點擔心教育部將世新作為個案,進行分析及檢討。還好,當天官員很客氣,講明白請大家交流一下各校的選課經驗,其實目的在於互相觀摩及學習,避免問題一再發生,教育部不勝其擾。

其實,當天最令人跌破眼鏡的,還是官員的一席話。話中直接挑明,教育部也不太希望大學老是上報,因為一旦上報,他們一大早就要到行政院報告。更重要的,立法院又要開始質詢,嚴重時,預算的審查因此都會受到不必要的干擾。

回學校後,我將這番話告訴數位影音暨網路教學中心的蔡念中主任及邱淑華總務長,結果蔡主任馬上說,果然是「看報治國」!我一聽,似乎很耳熟。經過蔡主任一說明,我才知道,陳水扁不久前才提醒各部會不要「看報治國」,但那天教育部的會議,「看報治國」仍然是執政者去之難了的惡夢!

何止如此,立法院恐怕是「看報治國」的大本營!但如果再這樣下去,高等教育機構最好不要做事,因為一做事一定會有異見,一有異見就有可能上報,一上報就會有立法委員關切,然後教育部開始下條子,接下來就是學校的可能讓步。

這種循環不打破,高等教育真是沒救囉!

星期日, 3月 12, 2006

好文推薦:漫長的教育slow

推薦一篇文章,是紀大偉三月十日發表在中國時報「人間副刊」的《漫長的教育slow》。節錄一小段文章如下:

「...我搬至美東工作見習,博士班生活也就形同中斷──用台灣口語來說就是「脫稿演出」。可是大學研究所教育和中小學教育畢竟不同──中小學教育講究一氣呵成,而大學研究所卻未必如此。在高等教育,「抵抗順暢」和「放慢腳步」是互為因果的兩種工夫,我還在耐著性子學習。我同時提醒自己,並且暗示學生:在學習不順利的時候,在腳步慢下來的時候,正是培養獨立思考的機會...」

全文亦可在http://blog.chinatimes.com/taweichi/archive/2006/03/11/45801.html瀏覽的到。

星期四, 3月 09, 2006

一條河兩個世界

在堤外便道走了幾年,最近我才發覺,新店溪的兩岸,竟然顯現出不同的兩個世界。

幾年來,我一向走的是台北市這邊的堤外便道。每天早上,從溫州街開始,勤快時,全程用走的,要不然就是腳踏車停在羅斯福路旁,其他路段再步行。懶惰或趕時間時,就以腳踏車代步,直接騎到學校。這一段從溫州街到景美的堤外便道,大約4公里多一點,騎腳踏車約20餘分鐘,如果走路,至少要50分鐘至一小時。

我已經在這樣的世界裡,來來回回從溫州街走到景美,從景美又走回溫州街走了好幾年。在這一條路,看盡了不同的市民,推展各種不同的活動,不管是球類、太極拳、瑜珈術,還有國標舞。

在台北市這邊的便道行走,我可以以一種飽覽風光的心情慢慢行進。因為,河的這一邊,禁駛機車及汽車,只有腳踏車及行人可以進出。另一方面,整個環境,定期有人在維護;草長的時候,有工人會定期除草,連運動場所,有所損壞時,還會有施工單位進行維修。河的這一邊,有些規則在主導,不允許擺攤、不能烤肉,看起來總是井井有條,這是一個理性運作的世界。

有時,我從此岸看向彼岸,看到對面的台北縣也有一條堤外便道,一樣有人走來走去。幾年來,更看著彼岸,有人在河邊闢地,種起一窪一窪的菜田。這些菜田,隨著颱風及大雨的季節,常常在一夜之間被淹沒,但隨即又被復耕。這些變化,讓我見證人類社會,蒼海桑田的不斷變遷。

看歸看,但幾年來,我就是沒有勇氣,邁向對岸,好好了解那邊的世界。

兩個月前,我總算騎著腳踏車,跨過永福橋,邁向對岸的堤外便道。那一天,我最後上了秀朗橋,從景美舊橋回到台北市的堤外便道,繞了整整一圈騎回溫州街的家。

這一趟,我已稍稍體會,兩個堤外便道的差別。比較起來,台北縣這邊的堤外便道,與河流的接觸較密切。不只河邊有人充份利用空間種起菜,更因地勢稍低,如果不怕髒,還可以隨時停下來,走近河邊當個弄潮兒。

幾週前,有一天早上,我一時起意,行過永福橋,從台北縣的堤外便道,跨過秀朗橋走路到學校。這一條路,走了我將近一個半小時。這一趟,讓我最為難忍的,莫過於秀朗橋到景美舊橋的空氣實在太差,原因當然是車子太多。但另外地,我卻在福河橋下,發現了一個傳統市集,不只賣菜、水果,魚肉,還有幾攤跳蚤市場。那一天,因為要趕路,我不及細細觀察。

就在兩週前,利用週日一早,我再度拜訪了對岸的迷奇世界。這一次,在福和橋下,除了假日花市,最希奇的,我還看到堤外的理髮廳,以及便宜的腳踏車店。

當天,我看到兩家理髮店。有一家就開在違章建築內,寫著男性理髮,而且只要80元!另一家則更奇特,就在旁邊的空地,用透明膠布搭成一間矮房子,一位女的理髮師正在理髮,但收費反而比另一家貴:收費100元!

其實,令我最驚豔的,還是賣著中古腳踏車的路邊攤。第一家,賣的腳踏車從捷安特、Raleigh等名牌,到台灣的車子都有。價格真的很低,9成新的捷安特大約5、6千,Raleigh則只要2千2。看到這個價格,讓我心動不已,很想牽一部回家。最後想了一想﹐買這種車很容易丟﹐再者我的車還可以騎﹐何必浪費﹗

沒想到﹐走不到50公尺﹐看到另外一家腳踏車攤﹐其中一輛5成新的捷安特﹐只要1千5﹗我左看又看﹐除了停車腳架是替代品外﹐其他都是捷安特的零件﹐我試騎了一下﹐感覺異常滿意。

正想掏錢時﹐旁邊竟然還有另一個露天的腳踏車攤﹐老闆喊著﹕「捷安特只要8百元﹗」我一聽之下﹐想要掏錢的手一下收回﹐趕快藉著尿遁快速地離開。沿路上﹐我一直在思考﹐這些腳踏車的來歷一定有問題。那麼好的車﹐賣得那麼便宜﹐會不會是贓車﹖

那一天是2月26日禮拜天﹐當我上了永福橋往回走﹐從台北縣的一方走到橋的中間時﹐我停下來俯望新店溪的兩岸﹐有著很深很深的感受﹔台北市的這一邊是菁英式的理性世界﹐是一個讓人純運動及散步的所在﹔但看向台北縣這一方﹐我看到的卻並不是堤外便道﹔它比較像一個活潑的庶民世界﹐一個堤外照理不能出現的化外世界。

星期五, 3月 03, 2006

烏龍報導

最近幾年,從自己親身的經驗中,見證不少媒體的烏龍報導。

今年1月26日聯合報的報導,就是一個著例。這個第三版的新聞,標題寫著「一學年給10億教學卓越計畫,大學花錢比賽。世新的錢,花1/4的經費去寫報告。東海的錢,教菜鳥教授如何教書。暨大的錢,租79座雕塑擺在校園。」從標題來看,非常聳動!

在這一篇報導裡,記者批評世新大學的教學卓越計劃,從多媒體教學、新鮮人守護神、誠實考試運動到名人大師演講,都被流彈所及。而且一如往例,援引幾位老師及學生的話,證明這些計劃全部都在亂花錢!

任何人看到這樣的報導,鐵定大吃一驚。世新大學拿到8千萬的教學卓越獎助款,如果以1/4經費寫報告,這一份報告就要花兩千萬元了!當東森新聞就是因為這樣,在電話中追問我,我反問採訪的記者,兩千萬寫一篇報告,她相不相信?這個記者聽到不禁啞然失笑,她也不得不承認,這樣的報導實在有點誇張。

報導中出現的老師,有一位一向對學校的政策極為支持,但被報導出來的話語,竟然變成稍帶負面,我一看,就知道一定有蹊蹺。果不其然,這位院長事後跟我說明,他的話語,真是被扭曲了。

另一位老師也在開學後找我請罪,他說這個記者是個熟朋友,沒想到將自己的話隨便斷章取義,害他挨了一記悶棍。這個年輕的教師,一直在賠不是,他深怕自己這些被扭曲的話,影響來年的教學卓越經費補助,他實在擔當不起。

看他如此說話,我知道他並非故意,我安慰他,我也曾經被媒體耍過,可以體會他的無奈。我告訴他,半年前,壹週刊來學校訪問時,誤將電腦系統聽成電腦,因此在報導選課問題時,竟然批評世新大學的電腦非常老舊!

當時看到這樣的內容,我也傻眼!牟校長近幾年,將大門左邊的大樓收回,改成資訊大樓。整整5層樓,規劃為電算中心,提供無數最新的電腦給學生使用。這篇報導出現後,連教育部都來關切,質問事情真相。其後經過說明,教育部官員方才釋懷。最令人氣結的是,這個記者以前是明目書社的工讀生,大家都很熟,出了這個烏龍,我能怎麼辦?我只能幫忙解釋,她是歷史系的畢業生,對電腦的了解沒有那麼深,才會將電腦系統聽成電腦!

其實多年前,我就見證過另一件誇張的採訪報導。那一年,歌手黃安的妹妹在中台禪寺出家,為了讓妹妹回心轉意,黃安大鬧中台禪寺,造成很大的媒體事件,連帶也引發不少家長相同的反應,希望將已落髮的女兒帶回家。其中最離譜的報導,是記者訪問惟覺老和尚時,老和尚兀自閉著眼睛回答問題,記者看到這種景象,大舉批評惟覺老和尚藐視媒體,不把他們放在眼裡。

就一個曾經在中台禪寺打過兩次禪七的我來說,我知道這是老和尚的習慣。他閉眼,是要保持淨念相續,念頭中間不要出現任何間隙。那是老參非常深沉的修養工夫,這些不懂內情的記者,卻藉機大作文章,讓中台禪寺不安寧了好長一段時間。

聯合報的新聞報導後沒多久,有一天與社會心理學系邱天助主任開會時,我們聊起這件事。他忽然若有所思的說,應該要有人研究研究,新聞報導後,被訪問人的說法,比較看看被報導出來的新聞,有多少是真的,有多少是被扭曲的。

這樣的研究,應該是可以讓我們了解新聞報導的真相,更可以被用來作為傳播教育的個案。畢竟,這些報導都是傳播學院畢業生的傑作,如果不讓他們看穿這些技倆,新聞的真實性永遠都只是緣木求魚。